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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ull故去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天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走在家附近一条熟悉的小路上,路边有一棵树,树下有一座坟,山门大开,里边盘腿坐着一个人,虽然离我很近,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看见他的双手仿佛是在合十,又仿佛是在推拒。
这情形让我莫名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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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拔腿狂奔,但是不管跑多快,跑多远,只要我回头,就总能看到那个影影绰绰的,盘腿坐着的人,在我身后,仿佛是在招手,仿佛是在推拒。
这让我越发的恐惧,以至于浑身乏力摔倒。
每次醒过来的时候我都满头大汗,手脚冰凉,心跳的好像要胸腔里迸出来。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我开始觉得不对了,我怀疑我出了问题。
通常这个时候,求医问卜是常备选项。
问题是,上大学的时候,因为百无聊赖,我把国外那个很有名的荣老汉和弗老汉的书都看过了,并且深深不以为然,觉得他们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实用性太差,而且给从业者发挥的空间太多,不科学。
卜的话,纯粹封建迷信,断不可信,唯物主义辩证法的灵魂在我头顶闪闪发光。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要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然后我就去找了Knull的幺姑姑,告诉她说,我遇到了一个很麻烦的对手,我想正面硬抗,处理掉它,有什么方法,既可以处理有形的对手,也可以处理无形的对手。
这种话落在别人的耳朵里,必定会继续追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但是Knull的幺姑姑,她什么都没问,就给了我一本,奇门遁。
跟我说,这是一本兵书,说行军布阵的,你拿去试试,不行我再给你别的书。
我就开始翻这本书了,白天翻,晚上翻,吃饭的时候翻,睡觉之前也翻。
翻了几个月,觉得自己约莫已经知道个大概了,就开始思量,用书里记载的哪个方法来处理对手。
这期间我依然每天都做同一个梦,也时常惊恐欲死的醒来。
但是我不慌,我心中拿定了主意,所以很镇定。
我笃定自己能找到办法处理掉对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在找到办法之前,我方因为形势被动,有所消耗,是必然的。
而当我把这种夜夜梦魇定义为必然的消耗时,心中就无比的愤怒,赌咒发誓,一定要处理掉这个对手,否则对不起自己这番消耗。
我把奇门遁记载的法门,挑容易的几个,翻来翻去看了很多遍,在头脑中推演了很多遍,等我熟悉了所有的细节之后,只觉灵台清明,心性澄定,虽然还没有出击,心中的恐惧已经消失了。
然后我就开始行动了。
我打算先试试背孤击虚。
那个梦我已经做了无数次,所以清楚的记得所有的细节,我把梦画出来,标好方向坐标,再把对方的居所,也就是树下那座坟,定义为虚位,用这个作为锚,开始推算孤位和入睡的时间,我打定主意,下次入梦,再遇到这座坟和这个人的时候,我要站在孤位上,给对方迎头痛击,写奇门遁的老汉说了,背孤击虚,虽一女可抵万人。
我在算好的方位和算好的时间沉沉的入睡了。
但是这一觉,我睡得又沉又香,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完全记不清是否做过梦。
我认定这是因为我推算方位太累了以至于睡死过去,只要身体不是太疲倦,我必定还会梦见那座坟。
这天我什么也没干,就老老实实的呆着,节省体力,我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我打定主意要在晚上的睡梦中和那个恐吓了我好几个月的汉子决一死战。
晚上我算好时间,倒头大睡。
临睡的时候我还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得太沉,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我辛苦备战这么长时间,绝对不能让对手侥幸逃脱。
又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我心里气愤得炸裂,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我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坐在坟墓里的汉子,和他那双好像在合十好像在推拒的手。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衰而竭。
一个月过去了,我那股子怨愤之气被消耗干了。
我去找Knull的幺姑姑,把书还给她,垂头丧气的告诉她,说我的对手望风而逃了,白白浪费我辛苦做的准备。
幺姑姑就笑了笑,虎摸了下我的脸,眼睛里清亮亮的,水光盈盈。
然后我突然就哭了出来,伤心欲绝,悲悲切切,不能自已。
我不知道是在哭什么,那种感受非常复杂,仿佛是伤怀,又仿佛是看见了,在那个漆黑的夜里,双手抱臂躲在坟墓边上的自己。
孤独又恐惧的自己。
可怜又卑微的自己。
凄惶又无助的自己。
迷茫又心伤的自己。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清理Knull留给我的东西,其中一个就是黑匣子。
我打开黑匣子,就看到了他写给我的,第一封信。
上边写着我来年的运程。
此时已经将近年尾。
信的结尾,Knull写道,如果你能在年尾之前打开这封信,我会万分欣慰,那代表着你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人生充满各种遗憾,你要学会释怀,此后的岁月还很悠长,可以偶尔想起我,但不必以我为念,你平安康泰的走完一生,我们自然会再相见。
是的啊,总会相见的。
世人皆是草木,唯你宛如青山。
而青山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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